同一故事在不同文化背景下的讲述

——日本偶像剧《新闻女郎》与国产言情剧《新闻小姐》比较
 
邹安瑾
(中国传媒大学影视艺术学院)
 
 要:不同审美形态产生于不同的文化背景下。本文从中日两国同一故事题材的电视剧入手,从感情诉求,叙事策略与人物设计三方面进行比较,以探求不同审美形态下的故事讲述的异同,以期可以互通所长。
关键词:《新闻小姐》;《新闻女郎》;叙事;审美差异
 
 
中国深受儒家哲学的影响,而日本也受儒家思想的影响,甚至可以说是有很大的影响。但是,大环境影响下的岛国日本与亚洲的主流文化又是有着差距的。日本所接受的儒家思想,毕竟是有所选择、有所变异后的儒家文化,加上他们自己所具有的国家宗教神道教的影响,可以说日本文化在思维方式上有很多方面已经不同于中国。中国与日本各自固守着极富个性的文化本位,坚持着自己对自然和社会的特殊认知方式,中日思维方式的内部机制和外部表现上大相径庭自然是不可避免的。这些,从同一故事题材“新闻小姐”在中日电视剧中的不同讲述方式中可见一斑。日本偶像剧《新闻女郎》与国产都市言情剧《新闻小姐》都是以年轻漂亮才干优秀的新闻女主播新婚丧夫而不得不承担先夫之子的照顾之责,以及在共同生活过程中女主播与其继子之间的感情和工作的交相进程为故事梗概的。但是,虽然两个版本的电视剧都是对于同一个故事的讲述,这一相同的故事在不同的文化背景下的讲述方式却有着不同。
一、两种文化背景下的感情诉求
电视剧是一个国家的隐私。不同的民族电视剧中所展现出来的感情也有着千差万别。简言之,要想了解这个民族就要先从它的电视剧看起。
日剧《新闻女郎》着重于用更多的笔墨来叙述女主播麻生环与其继子小龙之间的感情线路。两个互相有着敌意的陌生人由于同一个与自己有着至亲关系的人被拉扯在同一屋檐下,两人在生活中的磨合与感情的增进,电视剧的制作方是以一种有些暧昧的方式展现给观众的,虽然在剧情的处理上还是以女主人公和小龙产生深厚的母子感情为收尾,但是,麻生环与小龙的某些眼神的特写,生活场景的铺排,镜头语言在处理方式上并不会去以中国人传统的母子关系来展现。在日剧的某些讨论论坛的发言上甚至可以看到,很多网友是希望看到女主人公与其继子在社会公允的母子关系之外产生男女之情的。而国产《新闻小姐》在讲述女主人公白芸与其继子的感情线路时,则是很干脆与纯粹的。后母与继子的关系干净利落,其更侧重于对于白芸和电视制作人陶翔这条情感线路的叙述。这一点从演员的选择上也是可以得到展现的。日剧《新闻女郎》中女主播与继子分别由当红偶像明星铃木保奈美与泷泽秀明扮演,这二人在日本的地位,稍微熟悉日本演艺圈的人都知是举足轻重的。而国产剧《新闻小姐》中女主播与电视制作人均由国内知名演员周海媚与高曙光扮演,而扮演继子小雨的年轻演员则是有些名不见经传的。
同样对于母子关系的刻画所产生的不同缘起于中日两种文化背景下对于感情的不同诉求。日剧《新闻女郎》中麻生环接受小龙则是出于一种无奈,麻生环对于小龙的拒绝也是基于对自己的生活免受陌生人打扰的坚持。在日剧的人物感情设置中,女主角对于先夫的爱情是真挚的,但对其子并不负有一种必要的责任。而国产剧《新闻女郎》中白芸与小雨的矛盾是基于对先夫的私生子耿耿于怀,源于一种女性的情绪化,白芸接受先夫的儿子小雨则是出于对先夫的爱以及对其子的责任。传统的中国价值观是一种德行本位的道德价值,中国人所强调的是人与生俱来的责任的不可逃避性。注重伦理关系、重面子、重传统,强调的是人相应的职分,国产剧中白芸对于小雨即是一种母与子的相应的职分。而日本虽然也强调责任性,也注重伦理性,但日本的整体社会结构与中国差距很大,受西化程度远高于中国,与中国的德行本位的传统价值观不同。在这里麻生环与小龙虽是由小龙故去的父亲拉扯在一起的母子关系,但毕竟是一种形而上的关系,麻生环对于小龙并不负有“相应的职分”。所以在国产剧中中国观众更愿意看到一位德行高尚的后母以其耐心与仁爱感动和教化继子。而在日剧中虽然也是倡导一种博爱的母子关系,但日本观众并不介意看到在这种正常的母子感情的发展中产生一种微妙的暧昧关系,这些许微妙的暧昧并不能激起母子关系的质变,却可以满足观众对于剧情更丰富的情感需求。
二、两种审美心理的人物设计
正如罗伯特·麦基所说,人物设计应从下面两个主要方面安排出发:人物塑造和人物真相。……观众可以用许多不同的方法来了解你的人物:身体形象和背景能说明很大的问题,但是观众知道,外表并不是现实,人物塑造不等于人物真相。不过,一个人物的面具却是一个重要的线索,可以用以了解揭示出来的可能是什么。所以,电视剧的人物设计取决于创作者的审美心理和观众的审美期待的双重因素。
两部电视剧的主人公皆为都市的中上层女性。但同样身为新闻女主播的主人公还是有着很大的差别。从作为人物生活背景的都市来说,目前中国北京、上海等大都市的人均GDP远比日本的人均GDP要低,可以说中国社会距离日本社会的现代化程度还是有很大差距的。而且日本同时又深受西方文化的影响,日本观众与中国观众的思维观念和接受习惯都是不同的。那么,作为主人公出现的女性形象在不同的审美期待下,自然也就有其性格维度上的差别。
日本的麻生环女主播是一个事业心与自信心都很强的完美主义者。她是独自生活在东京的职业女性,没有来自其他的家庭人物如父母兄弟姐妹的感情支持,对于传统意义上的亲情关系可以说是有一点冷漠的,她并不受制于她和小龙之间这种所谓的“母子”关系。究根溯源的来说,日本一再地从中国引进伦理体系,“忠”,“孝”,但是并没有接受忠孝之上更高的道德“仁”,亦即慈善,博爱。这并不是说麻生环是一位缺乏爱心冷漠的女性,而且恰恰相反,剧中麻生环是一位极富正义感且善良的女性,只是在日本文化所诠释的伦理道德体系中,她并不负有对小龙必要的照顾责任,这种人物设计方式也是符合日本国民的接受习惯的。麻生环干练,独立,能很快地从丧夫的阴影中走出,继续专注于事业,这种女性人物特点与东京西化的快节奏的生活方式和日本很强的社会独立性是分不开的。都市中的日本观众更愿意看到一个不为感情所牵绊的独立自主、勇往直前、个性鲜明的女性形象展现在屏幕上,她符合日本国民实实在在的心理需要。而国产的女主播白芸则属于最受中国观众欢迎的“理想女性形象”,相较于麻生环主播她除了美丽之外,更多了些端庄、贤淑、聪颖、善解人意与默默奉献。这些特质塑造的女性形象符合中国传统的审美标准,也符合多数中国人对女性的看法。中国观众理想中的女性形象,是和中国传统道德分不开的,在现实生活中如此,在都市言情剧中就更需要这种传统美德的展现来满足观众的审美期待。
三、两种电视剧的叙事策略
中日两国不同的文化背景造就了两国国民不同的感知习惯。而不同的感知习惯使得中日电视剧在叙事策略上又有所差异。
国产电视剧的叙事风格类似地反映了中国国民的行事风格,相对于日本的那种快速而又紧张的生活,《新闻小姐》在叙事上是有些许慵懒的,东方人内在的闲愁思绪渗透在国产电视剧中;而日剧吸收了许多西方世界电视剧的行事风格,但同时它在实质上又是属于东方的东西,情节铺排与节奏把握上快速而又凝练。在人物关系上,中国的“新闻小姐”周围有着复杂的人物关系网,以及较为全面的家庭成员,与之相比麻生环显然是有些许孤立的;场景的设置上日剧《新闻女郎》通常一集变换五个以上的场景,一集即成一个段落叙述一个简短故事。《新闻小姐》对于相类似的故事的叙述则是用两至三集来完成的。而在情感的表达上,日剧更多地是以景别的变化,道具的设置来表现人物的内心情感,麻生环与小龙之间的感情发展始终是一种很含蓄的方式在人物共同经历的事件中来展现的。而白芸与小雨,以及白芸与陶翔之间的感情线路的发展,则更多地侧重于运用大段的台词与演员的表演来展现。
简言之,日剧《新闻女郎》的叙事策略直接表现为高效率的内容表达。拿第一集来说,《新闻女郎》中以麻生环小时候被新闻节目的女主播风范所吸引,从此立志要当一名新闻节目的主持人开场,随之便转入她经过不断努力终于当上了晚间新闻的当家主播,并于当晚结婚庆贺,却在翌日节目中插播新闻时发现竟是其丈夫出车祸的死讯。麻生环不得不承担起照顾先夫儿子的责任。整个过程一气呵成,麻生环初登主播宝座的意气风发与骤失爱夫的悲痛,在最短的时间内形成鲜明的冲突。短发,素色合体的衬衣,西装,面对镜头,微笑——麻生环独立、成熟自信的女性形象,跃然于观众面前。而与之相反,这个在十几分钟内发生的事情,《新闻小姐》则用了十几集来叙述,剧中的每个人物都进行了细致的刻画:漂亮的留美女大学生白芸,抛弃其妹的负心汉陶翔,白芸因其妹对陶翔的误会,被当红播音员于莉莉倾慕着的白芸的未婚夫吴嘉俊,种种不利的流言与刻意的挑拨,吴嘉俊有些怪癖的私生子计小雨和其病重母计真红……。显然,比起日剧在叙事上的简约与留白,国产剧在叙事上更乐于把故事诠释得完完整整,在内容上也更多地侧重国民所津津乐道的家长里短。这种东方传统的慢速叙事方式,适合大多数中国观众的要求。
自西汉以来儒家思想即以一枝独秀的态势统领着中国文化,长期以来,中国的儒家文化泽被四海,形成了牢固的东亚、东南亚儒家文化圈。日本汉代以来就列于与中国交流的“夷国”之列,深受儒家文化感染,日剧体现的正是儒家文化的内核。所以,不论国产剧还是日本电视剧都是以弘扬“仁”、“礼”为主旨的。集先秦儒家文化之大成的荀子,对人际社会关系的处理作了精辟的概括:“故尚贤使能,则主尊下安;贵贱有等,则令行而不流;亲疏有分,则施行而不悖;长幼有序,则事业捷成而有所休。”(《荀子·君子》)中日电视剧都是在以营造这样的和谐有序的社会背景的基调下来叙述故事的。但是由于中日电视剧分属于不同的文化背景,所以对于同一题材就构建了各自不同的讲述方式。两国的文化差异是客观形成的,不能笼统地说谁优谁劣。对于中日两部相同题材的电视剧的比较,目的在于在研究其各自独立艺术个性的基础上,来显示不同文化形态下叙事风格的不同。借鉴其优秀的创作手法,以期达到跨文化交流的融合。
 
 
Comparing the Japanese and Chinese television dramas News Lady
 
Zou Anjin
School of Cinema and Television, Communication University of China
Abstract: There is different aesthetic idea in different culture background. This article compares two television dramas with the same title News Lady in Japan and China in three angles: The demanding of affection, the way of narration, and the designing of character.
 
Key Words: News lady, narration, difference of esthetic culture
 
 
收稿日期:2007-04-01